重温范美忠：你无需出色，但必须加入谎言游戏

　　文/体帜

　　 在这个时候重提范美忠，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将遭致嘲笑。但在看了范撰写的有关个人职业和思想历程的长文《追寻有价值的生存》后，我有必要对有关他的事件和评说做一内在的回顾与思考。如果人们能耐心阅读一下《追寻》一文的话，或许不会以简单粗暴或貌似包容但实际不着边际的话待之，但唯热辣是求的媒介和浮躁盲从的大众不可能这样做，一个人或一个事件背后的丰富性难以进入群体性的语场。

　　 由这篇文章，我得知范美忠在教育和媒介两个行业往复几次后，如今几无出路， 尤其是教育之路，在行政部门的作用下，可谓永远地封上了。一个实际上在中学教育领域颇有建树，并试图叫板僵化的教育方法和意识形态的损害的人，就这样被清理出教师队伍。如果我在中学阶段能得幸遇到范美忠式的老师的话，可能会更早获得健全、通透、清晰的思考力，事实相反，所以这一过程被大大拉长。如今，他“被迫”走上了思想与学术之路，想必此路也将颇多挫折，遍布荆棘。

　　 如果说作为教师的范美忠的“阵亡”有何昭示意义的话，那应当是：你们不能说不好听的话，无论真假，而要说好听的话，同样无论真假。他与我一样，都记住了哈维尔的话： “假如社会的支柱是在谎言中生活，那么在真话中生活必然是对它最根本的威胁。正因为如此，这种罪行受到的惩罚比任何其他罪行更严厉。”范美忠被迫交出教鞭，即是招致此种惩罚的后果，而作为教师天命和价值核心所在的知识传承和心智启蒙反而退居其次。你无需出色，但必须加入游戏，并认同游戏规则。

　　 实际上，在“范跑跑事件”发生后，他也曾就自己的行为公开道歉过，这一方面可揣测为舆论压力所迫，另一方面则无疑肯定了作为个体的人在面对灾害时拥有恐惧、懦弱和求生本能的权利，此种天经地义，不容剥夺。同时，他实际将一记耳光扇在很多人的脸上，却让对手们浑然不觉，其中包含的智力角逐，胜负已然分晓。

　　 在地震时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佑学生的教师自然感天动地，可歌可泣，不惟教师，无论施救者是何种职业，都应取得同等的赞誉。但在几名恰好是教育从业者的舍己救人者之外，其他面对同样危难的教师作何表现，自然永远无法细加追究。但面对生命威胁，第一个跑出教室的当不惟范美忠一人，同样不在少数的是那些可以五十步笑百步的稍作犹豫后依然不顾学生而自保的教师。我绝无心苛责这些无论在政治权利序列还是经济待遇序列都不甚靠前的工薪阶层，平日脱离实际的道德要求已经压抑了他们的天性。但在事后将道德臭鸡蛋砸向范美忠者，必定有他们的身影，范美忠之歉意难道只代表他一人而发？

　　 泛道德和舆论的挟持和绑架使得这个社会如此和谐，即使在经历了生死之劫后，人们依然对这种近乎暴力的和谐美忌惮不已，不敢倾吐真相以排解内心的恐惧，抚慰精神之脆弱。相反，他们以惯用的谎言来应对这个谎言构成的世界，从而避免被孤立与被迫害。惟范美忠例外，也许是无心之举，但其发在网络上的一篇文章让他对这种全社会的道德绑架和谎言生存斗胆发出了微弱的抗争。

　　 人们记住了一名率真诚实的教师的不羁言论，却遗忘了1994年，新疆克拉玛依市克拉玛依市一场大火中“大家都坐下，不要动！让领导先走！”的命令，忘记了那些葬身火海的全市最漂亮最能歌善舞的孩子们。

　　 独立思想之路历来是被放逐者的最终归宿，范美忠在这条道路上能走多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样一种抗拒群体谎言游戏的姿态曾经闪现，不断敲打社会的谎言支柱，虽然微弱，毕竟难得。

　　2008-7-16

　　 《追寻有价值的生存》

标签： 重温 谎言 无需 出色 必须